生之门母子之间,也是一场生死之交

儿子：今天是农历二月十八，你满一周岁了。你在千里之外，因新冠病毒疫情阻隔，我们同沐一轮明月，却只能隔屏相望。视频中，你长高了，长胖了，小脸肥嘟嘟的；还能站稳了，丢开凳子就想跑。镜头中的你，是个贪玩、耍横的小家伙，完全不听我们的叫唤，只顾自己玩耍，情急之下，嘴里还会嘟囔着“爸爸”、“妈妈”……妈妈兴奋得热泪盈眶，说你都能走路了，你都会说话了！很遗憾，我们没能陪伴你度过这些宝贵的时光，只能以后弥补上。同时又很幸运，在年前让姑妈把你带回老家，成功避开了这次疫情。年真是不容易，于我们一家而言，年更不容易。去年的今天，是你的生日，却是妈妈的受难日。那一天，我们所经历的种种惊心动魄，至今仍历历在目。今天我把我们曾经经历的、正在经历的这一切都记录下来，留给你。你长大后会看得懂，也希望你能明白：在茫茫宇宙间，每个人都只有一次生存的机会，都是一个独一无二、不可重复的存在。

然后要懂得珍惜生命，要懂感恩，要追求爱和自由……

产检：诊断为子痫前期，又多挺了３周＋５天儿子，你是爸爸妈妈相爱的产物，更是神赐给我们的礼物。妈妈在怀你第30周的时候，妊娠高血压，双脚踝水肿，晚上无法平躺睡觉，气喘。医院做产检，医生诊断为子痫前期，要求立即住院，提前终止妊娠。自确认怀孕以来，妈妈就下载了一个育儿APP，每天对照着日期看你的发育情况。神奇的是，妈妈对比怀姐姐时的妊娠反应，就能确定你是个男孩。我们本无性别偏见，男孩女孩都一样爱。但已经有了姐姐，若再生个弟弟，当然更高兴。对于医生的提议，不懂医学的我们并未料到问题会如此严重。妈妈忧心忡忡地说：“儿子才30周，还没发育好，早产怕留下后遗症。我还能再坚持！”妈妈坚信：你在她肚子里多一天，顶在外面一周（发育得好）。爸爸没能说服妈妈，只好每天炒芹菜给她吃降血压，可是双脚还是没能消肿，反而渐渐肿到了小腿以上。在这期间，我每天都会给妈妈量血压，早中晚三次。而你也会准时与妈妈互动，每到晚上七点，你就睡醒了，开始踢妈妈。妈妈的手心摸向哪里，你就在哪里鼓起一个包，像是与妈妈击掌为盟。而我的手摸过去，你就躲起来不理我。妈妈每天都会给你唱赞美诗，所以你对她的声音特敏感。记得有一回，我和妈妈讨论问题，声音大了点，你就表显得很不安，胎动厉害。坏家伙，你是以为我们在吵架，在替妈妈向我抗议吗？喜忧参半之间，妈妈又多挺过了３周＋５天。双脚水肿得像馒头，还向上漫延至大腿和腹部；胸腔也有积液，晚上无法平躺睡觉，喘不过气来；尿液深色且量少。实在是挺不下去了，医院。一位操东北口音的老专家诊断之后，子痫前期重度，心功能II级，妊娠合并心律失常……他立即联系病房，强烈要求妈妈住院，剖腹产。妈妈还是有点纠结，觉得你才33周+5天，还没发育好，犹豫着不肯住院。这位专家严厉地说：“再拖下去就有生命危险了！你别嘻嗒马哈的，不当一回事！”当天中午，我们从门诊部转到住院部报到，产科主任陈医生立即召集ICU、麻醉科会诊，决定当天下午行剖腹产手术。由于我们一点住院的心理准备都没有，备好的婴儿用品也没有带去，妈妈还想先回家，第二天再来。陈主任严肃地说：“你这种状态，换着别人都是用担架抬来了，你还想着回家，必须马上手术。”我们都被吓蒙了，才意识到问题真的很严重！生产：这是一场你和妈妈的并肩作战一通忙乱的各种签字和交费之后，下午16时，妈妈被推进了手术室。我按产科护士的要求，医院楼下的母婴超市买回你必需的用品。同时，医院附近上班的罗叔叔，帮忙分头照应。我们守在手术室门口，心里惴惴不安。我在心里默默祈祷，你们母子平安。半个小时后，护士将你抱出来，只给我看了一眼，确认是男婴，体重三斤八两。这是咱俩的第一次见面。你紧闭双眼，嘴里吹着泡泡，额头和脸上还有未洗干净的胎脂……说实在的，真丑！完全没有你老爸的威武帅气。但就是这惊鸿一瞥，就注定了我们一生的想念。随后，护士就叫我一起把你送进新生儿重症监护室（新生儿ICU）。在新生儿ICU，负责护理你的是另一位陈医生。她对我说：“因为是早产儿，必须在这里监护一周，没问题才能接回到妈妈身边。晓得不？”此时此刻，妈妈还在手术室，生死未卜；家里亲人一个都不在身边，我也不敢把你抱回家呀！只能医生怎么说，我就怎么答应“晓得，晓得”。我满头大汗地签完字，罗叔叔打电话给我，说妈妈已经出手术室，送进了成人ICU，那边也需要我去签字。见到罗叔叔，他一脸凝重说，“怎么不是送进病房，送到重症监护室来了？”显然，初为人父不久的罗叔叔也被这阵仗吓到了。我说，情况比我们想象要严重得多，在医院，只能听医生的。稍后，我又故作轻松地说：“此时此刻，我就是一个只会签字的工具，什么忙都帮不上。”罗叔叔当然明白，我这签下的都是责任，是一张张生死状。住院：在ICU里住了三天，饿，渴，疼！你和妈妈都住进了ICU，我当晚就留下来值守了。说是值守，其实我什么都做不了。留下来，更多的是让妈妈安心。ICU不能让家属陪护，只有每天中午和晚上两次探视时间。当天晚上，护姐小姐姐拿来一张信纸，说：你有什么话，可写在信纸上，我们捎给你老婆！”忙碌了一整天，我心情稍许平复，但手仍然颤抖。我歪歪扭扭写下一堆心里话，“亲爱的老婆，你辛苦了！宝宝一切安好，我们为他准备好了一切，相信他也一样，期待早日见到爸爸和伟大的妈妈！”写完这封信时，眼泪不争气地涌了出来。护士传信进去后出来说，妈妈见到信后，心情不错，但还没有度过危险期。ICU的诊断是：子痫前期重度，围产期心肌病，一级护理。我提心吊胆一夜。第二天，探视时间。我进入ICU病房，虽然早有心理准备，但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！妈妈躺在病床上，面色苍白，身上插满了管子，只有右手可以稍微移动，调整电动病床的位置。我问妈妈感觉怎么样，她虚弱地说了三个字：饿，渴，疼！她只要身子稍微一动，全身都撕裂般的疼！由于手术后还没有排气，妈妈一直不能进食，只能靠输液来维持身体所需能量。对于大多数产妇，术后24小时就会排气，就可以进食。但是妈妈过了24小时没排气，过了48小时还没排气，直到72小时后才排出来，终于可以进食了。产后本来就身体虚弱，这又饿了三天三夜，每一个小时都是多么煎熬？妈妈在ICU的第一顿饭是热牛奶，但不能吃太多，只准喝50毫升。禁食禁水多日，喝水都是甜的，何况是牛奶。她叼住吸管，感受热牛奶在口腔里打转，舍不得咽下去。每次半小时的探视时间，感觉时间过得飞快，我们都相当珍惜，抓紧机会交流最重要信息。我鼓励妈妈要坚强，早点出院，你还等她喂母乳。妈妈一直在问：儿子那边怎么样？我转述医生的话说，孩子在新生儿ICU，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。妈妈断断续续地说，在手术进行中，麻醉药渐渐消褪，她能感觉到医生的几双手在她的下腹部撕扯，像是生生把你给撕扯出来的。那种疼痛，难以用言语形容，只能嗷嗷大叫。医生说，忍着点儿，麻醉药打多了，对胎儿不好。女子本弱，为母则刚。听医生这么说，她反而能忍受，其实是疼得昏过去了。后来，我在妈妈的手术记录里，看到医生这样写道：手术过程欠顺利，麻醉满意，术中补液毫升，血压波动-80/80-48mmHg左右，16:20产妇血压84/42mmHg，产妇诉头晕、呼吸困难，遂予以多巴胺10ug/kg.min持续泵入……术后安返病房。这段理性的描述，看似轻描淡写，其实稍懂医学的人都能看出其过程相当凶险。主刀的产科主任陈医生说，妈妈是该院第一例斜躺侧卧手术的产妇。手术过程并不顺利，途中妈妈血压陡降至84/42，头晕休克，呼吸困难，医生持续注入多巴胺进行抢救……母子之间，也是一场生死之交。儿啊，你的生日，便是妈妈的苦难日。你要永远的记住！妈妈一直在强调，只要你健健康康，她吃再多苦遭再多罪，都无怨无悔。因为，你是爸爸妈妈的骄傲，是我们生命的延续，是我们血脉的传承。

而在这个特别的日子，爸爸妈妈不能与你一起度过，不能和你一起拍周岁照，不能看着你“抓周”，泪湿春衫袖。

爸爸妈妈每天都在想你，姑爹姑妈疼你爱你，哥哥姐姐们宠着你。

希望你在姑妈家，依然感受到同样的父爱母爱，不致留下童年阴影。

阿德勒曾说，“幸运的人一生都被童年治愈，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”。

其实幸与不幸，不取决于童年时期发生了什么？而是取决于对发生的事情的看法。

人人都说你长得像爸爸，这真是基因的神奇魔力。

但爸爸更希望你长大后性格像我，凡事看得开，想得透，乐观以待。

否则，去年这一年来发生的诸多事情……我们如何能够扛得过来？

爸爸妈妈期待着，等疫情结束，就把你接到身边，看你蹒跚学步，听你牙牙学语，把欠你的童年，都补给你。

遥祝我儿生日快乐！

爸爸妈妈于农历庚子年二月十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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